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间章六.遥忆那晚的月亮

间章六.遥忆那晚的月亮

7月15日,一个满月之夜。

上次的任务结束后,艾伯特允诺会与乌尔利克斯进行沟通和接洽。接下来的时间内,他没有布置新的任务,美其名曰“让你们休息一下”。

学生们表面应下,心里知道,现在本来就是学院规定的假期。布拉维学院毕竟不同于普通的学校,融合了军校的传统,假期比一般学校略短,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。即使在假期中,大部分学生也会选择留校,跟随老师完成实习课题,或者利用现成的训练场地,磨练自己各方面的技术,以便加入心仪老师的特别小组,或者在学生组织中谋得一席之地。

毕竟汇集了军部请来的优秀教师,布拉维学院的特别小组和学生组织,有着不同于其他学校的含金量。若是离开了校园的背景,进入类似的团体才是难上加难,非人中龙凤不可,更何况还需要人脉,不是普普通通就能获得垂青的。

外界的人们时不时为着异兆而焦虑,为了生计而挣扎。相比起来,学院的环境简直是纯粹的世外桃源,学生们积极向上,在危险的前线,却从不惧怕危险。

“跟着这些孩子们,感觉自己的心态也平静了许多。”利纳斯·海耶曾如此感叹过。他虽与医学部的苔依丝·霍华德称不上相熟,但两人都是彻头彻尾的饮茶爱好者。如果在办公室中见到两个杯子,盛有咖啡的属于艾伯特,盛有红茶的属于海耶,区分起来是非常简单的。

两人使用的杯子倒也有共同点,那就是外形非常朴实,似乎是学校统一配发给老师的纪念品。

“这话说得,你好像个老头子一样。”

“我也快三十岁了,今年是……要看工作证确认一下出生日期。”

艾伯特抿了一口咖啡,没再说话。他看得出来,平时利纳斯没少为弟弟卡莱维的事情操心。卡莱维称得上省心的好学生,他无法理解,为何利纳斯总是担忧他的状况,事无巨细地盘问他的生活细节,就连外出任务时,也想知道他的行动举措,以及同队友间的相处情况。

只能理解为亲人间的过度保护了。艾伯特知道,在利纳斯十六岁,卡莱维五岁时,他们的父母因意外去世,留下两兄弟相依为命,利纳斯对卡莱维百般爱护的态度,艾伯特觉得不难理解。

可惜的是,自己没办法提供具体的信息。一来他也不甚清楚卡莱维的每个细节,二来任务内容涉及保密,不能公开所有。

话题转回学生。即使处于假期期间,学校仍是热闹活泼的,远远称不上冷清。这并不意味着学生可以自由出入学院,相反,他们决定留校后,必须经过提交申请、教室审核、学院批复等等几个步骤,呈上的资料便包括一项保证书,留校期间依然严守规章制度,不能随意离校。

布拉维学院的基础设施非常完善,可此处的创办宗旨从不是为了“给学生一段美好的青春回忆”等虚无的托词,它的教学目标极为明确:培养对抗异兆的新一代人才。因此,校内娱乐活动较少,地处偏僻,没有配套的商业街等新潮的地方,可谓一大缺憾。

门禁时间同样严格,尤其是在假期期间。由于晚上不再有晚课以及各项会议活动,学院规定必须在八点半前回到宿舍,避免发生意外。

按理说,倘若赫林乖乖回去,是不可能获得机会,好好享受这个风朗气晴的晚上,欣赏皎洁的满月。

没错,他无视校规,偷偷溜了出来。这并不是第一次,他逃得轻车熟路。

灰林鸮队已连续完成两次任务,过程虽有坎坷,但总体问题不大,称得上旗开得胜。因为希莱利亚的生病,赫林在回来时离开得匆忙,甚至没来得及组织队员们聚一聚,颇有些过意不去。正值假期,见大家都选择留在学校,赫林开始盘算起来,如何来个活跃气氛的小聚会。

循规蹈矩,在餐厅里随便聚一聚,无趣得很,可不像他们灰林鸮队的风格。

赫林走到花园的藤架处,后边便是几座雕像围绕的凉亭与水池,是公认的纳凉散步好去处。前方的树正好挡住大半的月光,晚上看去怪凄凉的。

赫林踩着雕花,轻松攀上石墙,设计师是位老派的讲究人,据说花园的每一处都参考了欧式经典庭院的制式。好看是好看,大多数人无非是口头称赞,欣赏不来其中隐藏的奥妙。渐渐地,大家发现另一件事情——正因为设计师过于纠结传统,这里成为翻墙逃校的绝佳地点。

赫林就这样翻出墙去,打算采购一番。他买了五瓶西班牙产的圣塞德碳酸饮料,包装看上去很像香槟起泡酒,实际却是不含酒精的气泡饮料,质地和口感都能以假乱真。最重要的是,这种饮料能像香槟一样,在摇晃后喷射出来,起到烘托气氛的作用。赫林曾在学院论坛里发过帖子,希望校内超市能卖这种饮料,底下回帖众多。等热度过去,结果不出所料,该没有还是没有。

然后是各类零食,灰林鸮队的大家来自不同国家,口味当然不尽相同。赫林又额外买了几款桌面游戏,希望能玩得尽兴。

当赫林原路翻回学院时,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,后悔没有带个足够大的背包去。

体力消耗了不少,赫林步行的速度慢了下来。他打开手机,思考着打给谁好。医学部的宿舍是双人公寓,私密条件不错,再加上学生数量少,比较适合作为藏匿地点,缺点是法兰毕竟是女生,夜闯女生宿舍的事他可干不出来。

亚德里安住在单人公寓,但他的房间位置临近教师公寓,而他本人又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。要是听说赫林私自离校,还是托他保管“赃物”,说不定会一脸为难地红了脸,纠结该不该去举报。

橘朔良和朗珀特住在一起,没记错的话,房间在三楼。一般没人敢招惹朗珀特,橘朔良人缘也不错,说不定可以一试……

“赫林,赫林!”这声呼喊出现得猝不及防,赫林一惊,下意识将手机和购物袋塞到了身后。一片云彩刚好挡住了月亮,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后,赫林眨眨眼睛,想在黑暗中辨别出此人的身份。

很快地,他发现是自己多虑了。即使环境昏暗,他依然能看清对方柔顺的白发。

“我叫了你很多声……”

“不好意思,在想事情,没注意到。”

希莱利亚露出了释怀的笑容:“这样啊,我还以为你是不想理我了。”

手术完成当天,希莱利亚便成功苏醒,除了看上去有些虚弱,似乎并未受到影响。按照安排好的顺序,白羽鸠队的人轮流照看她。得到消息后,赫林也曾去过希莱利亚的病房,依旧是从前的地方,他再熟悉不过。然而,他只是远远望了一眼,没有进去打扰。关于希莱利亚的具体消息,多半是从艾伯特或法兰那里听来的。

没想到,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,希莱利亚竟走出了病房。赫林脱口而出:“你是偷偷溜出来的?”

希莱利亚摇摇头,盯着赫林身后的袋子,反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赫林取出一个易拉罐,冲着希莱利亚摇了摇:“没听说过吗?喝前摇一下,打开之后会有惊喜的。”

希莱利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,用手指戳了一下易拉罐,饮料才从冷柜里取出不久,带着丝丝冷意,希莱利亚赶紧缩回手。

“怕什么,又不会咬你,”赫林取出一条用于装饰的花巾,裹到易拉罐上,“喏,拿回去喝吧。”实际上,考虑到希莱利亚刚刚痊愈,不知碳酸饮料是否会对身体造成影响,保险起见,赫林取出的是无添加剂的浓缩果汁。至于所谓的“摇一摇有惊喜”,是他故意说的。

希莱利亚拿好饮料,仍然紧盯着鼓鼓囊囊的袋子不放。赫林不想解释,这会给他一种教坏希莱利亚的负罪感,他拖动着袋子,向住宿区慢慢前进。

“学院有规定,晚上不能出公寓,你不知道吗?”

“我是从病房出来的……”

赫林气不打一处来:“那更不行了!真是的,今天是谁负责照看你?”

“我已经好了,可他们还说什么‘再观察一段时间’。我就对他们说,偶尔来看看我就好,没必要每天都来陪床。”

“所以呢,他们乖乖听话了?”

“当然,因为我是队长嘛。”

好家伙,现在倒知道利用队长这个身份了。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踱步,若说有什么声音相伴,既不是风声,也不是鸟鸣,而是袋子在地面摩擦的声音。走着走着,赫林抬头一看,发现已到湖边。

三个多月前,他和希莱利亚逃出病房,一同赏月的湖边。彼时的情景,与现在如出一辙。

不约而同地,两人停下脚步,凝望向浮在空中的月亮,一轮完满通明的月亮。

希莱利亚突然转过头来,一脸认真地看着赫林,恳求道:“赫林,我们和好吧。”

赫林反应了一下,才想到希莱利亚是纠结于那日在餐厅的争吵。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,她却不懂,大多一时兴起的争吵,都可以被时间所化解。希莱利亚就是这样,你不给出明确的答案,她便一直放在心上,久久不忘。

于是,赫林用力弹了一下希莱利亚握在手中的易拉罐,易拉罐的震动惊到了希莱利亚,差点脱手而出。赫林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“好啊,从现在开始,我们和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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